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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山那路

发布时间:2023-11-23

念书那会儿,嘴馋又猎奇,瞧见网上有人夸乌馒头好吃,便央着父亲带我去买。父亲随即开车出发,带我们从浒山一路往南上了盘山公路,途径大山村、丈梅水库,到了余姚丈亭,又问了好几个路人,摸到街边一家不起眼的老式木屋里头,上了年纪的老板颤颤巍巍地收蒸笼,看到我们说:“卖完了,明天再来吧。”

老式的余姚糕点,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售卖的店铺。父亲便带我们四处闲逛,去他幼时生活过的村庄寻爷爷老家的旧址,讲他儿时与小老堂抓鸡撵狗的过往,从丈亭溜达到河姆渡,最后看了姚江渡口,便觉得内心开阔且顺畅。后来,每每忆起此事,愉悦便萦绕心头,口腹之欲未曾满足的遗憾也早已消散。

我的父亲,总是这样可靠而妥帖的。他陪我走过很多路,从小学到高中的上学路,一场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路,寻着街上叮当声冲下楼追赶小贩买麦芽糖的路……我年少时的一时兴起他多数捧场,并不扫兴。而这许多路也汇成我心中的坦途,让我人生的每一步都走得坚定、从容。

记忆中的父亲,也并不总是这样温和的。在他拿起工作陪不了我的那些岁月,每日不多的见面时间便总要唠叨,从学习到生活,事无巨细,碎碎念道,我不耐烦,他就肃了面孔,我开始顶嘴,他便起了高声,我张牙舞爪,他痛心疾首,最后我梗着脖子没哭,他“离家出走”在外住了几日,我便偃旗息鼓几经反思只能去接他。某种意义上说,他算是“抢”了我的路让我无路可走。是以,我年少时虽常顶嘴,倒也被教得善于反思,未曾做过其他出格的事情。

随着年岁渐长,我忙于学业宿在学校不常回家,独属于青春期的这些冲突也就渐渐过去了。偶尔得闲,父亲多会驱车带我往山里散心,常走那条买乌馒头的盘山公路,有时给我讲起他幼时,奶奶常带他徒步翻过大山往返余慈的事情,指着某处稍陡的路段说,以前这里没有路,奶奶带着他走得颇为艰难。末了还会叹息,以前一走就要走一天。那时,奶奶已经故去,我晓得他有些睹景思人的惆怅,便从不打断,偶尔附和,听得多了,便仿佛我也徒步走过一般。我是奶奶带大的,她走过的路,我自然也觉得亲切。

那时候,也跟父亲玩笑:“还是奶奶和妈妈对我好,你教训人太凶了。”看他在笑,我就蹬鼻子上脸地翻起老黄历,举例子、打比方,桩桩件件讲得颇为生动到位。他笑骂我记仇:“你的孩子以后好好养,我不插手。”

说归说,我有了儿女,父母还是来帮我带娃了。两个孩子,父亲稀罕得不行,白天领着玩,晚上带着睡,就像小时候我奶奶领着我一样,不曾苛责怠慢过一点,我也能安心忙于工作。有时候回家,看见儿子在家“胡作非为”,屡教不改之下,也只能摊开他的小手狠打几下长长他的记性。教训完起身,就看见父亲坐在角落看着我笑得有些促狭。我怔愣之下回过神来明白他的意思,转头看着儿子委屈的神情颇有几分我当年怨怼父亲的样子,身份转换,我倒是尝到了父亲当年的无奈。

养儿方知父母恩。为人父母后,愈发感恩。前几日,街上突然传来“叮叮当当”的声音。儿子问那是什么声音。我说是卖麦芽糖的声音。他央我去买。我便领着他冲出小区,踩着拖鞋追小贩,就像当年我跟父亲一样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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