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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古味

发布时间:2023-12-27

       《秋园》摆在木质书架里,挤在林立的书目中间已近年余。

当初我是被它选择的。作为好朋友赠予的礼物,它乘着运输车来到我这儿,享受着长久的宁静——塑封包装完好的那种。翻开扉页没有特别的理由,一时间 “是时候”的念头出现在脑袋里,低下头,书便躺在我掌中了。

六十岁的杨本芬在厨房里写下母亲梁秋芳的故事。在她眼里写作是为“记下一些事情”、是“再不做怕是来不及”的事情,是“没法按压下去”的念头,也是“顺应天命”的选择。

合上尾页,故事情节在心中涤荡,苦味在身体里暗涌。让苦难直击人心的方式,不是恸哭流涕呼天抢地,而是用平淡的字句,平铺直叙地讲述,越是轻松,越是悲切。

挣扎、绝望和直面。人总是陷入各自的故事里无暇他顾,历史亦然,他浓墨重彩,喜欢聊些梗概,但面对个体,他粗心甚至于冷酷。人在时代的洪流裹挟下,难免被苦难扼住。苦难和秋园的人生擦肩,留下抑郁而终的父亲的尸首,留下溺水夭折的孩子的尸首,留下长期饥饿便便大腹的丈夫的尸首。死亡不是苦难的最高呈现形式,活下来面对死亡才是。白岩松说,“在人的一生中,幸福和痛苦都只占5%,余下的就是平淡的生活。”但如果人陷入动荡、变革与穷困的历史周期,被痛苦纠缠住大半的日子;或是满怀欣喜地翻开人生剧本,读到的剧情却大失所望,又该如何演绎这一生?一餐一饭的快乐乍现,旋即又熄灭。而比人生苦短更可怕的是人生苦长。在漫长岁月里,有多少人能面不改色地细细咀嚼苦难?秋园可以。她也想过一键重启,结束苦难,但想起自己“母亲”的身份,便依旧在命运的泥沼里挣扎,翻腾上岸,直面痛苦和人生惨淡,蹒跚走完一生,这便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。

行善者与作恶者。秋园的丈夫仁寿曾任乡长,手握权利却未效仿他人盘剥乡民。在大年三十,他给饿慌了到自家行窃的小偷装满二十斤米,又递上一块腊肉和一条咸鱼。而这份送出的善意,也在日后食不果腹的年月里,回馈给了秋园一家。善意会兜着圈子温暖每一个真诚付出过的行善者。而相当长一段时间,秋园却陷入邻居满娭毑制造的痛苦里抽身乏术。满娭毑将身份、阶级穿戴在身,将“旧官僚”踩在脚下,将苦难强加于人。在那段时间,满娭毑做起了秋园一家的主人。用一句句“不贤惠的堂客”鞭笞秋园,端起秋园节衣缩食备好的豆子芝麻茶,享受着对面的恭敬和惶恐。秋园不敢反抗,顺从满娭毑方便其女儿偷情的要求,在每个深夜为那位情夫打开自家后门。她像是秋园人生剧本里设定好的反派角色,以他人的痛苦和屈服为乐,细细品味控制人带来的巨大满足感。乖张跋扈或许能消解生活的苦,但她殊不知,人生最大的快慰,绝不是玩弄权利和折磨他人带来的病态满足。自洽而内求、对自我人生的掌控、灵魂的自由才是。如果善良常招惹来欺辱,作为冷眼旁观的看客,绝不应手持“受害者有罪论”,道一句“哀其不幸怒其不争”,或许时代教给秋园们的本就是逆来顺受,冷眼和恶语攻击的对象永远只应是作恶者。

 杨本芬女士写下《秋园》,是记录也是救赎,是对往事的怀恋,是对命运的释然。

 “我知道自己写出的故事如同一滴水,最终将汇入人类历史的长河。” 如她所说。

人的一生,于己珍贵,但经岁月涤荡,雪泥鸿爪也无痕了。

用力过好这一生,品品草古,也制造幸福。

   作者:张玲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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